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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杭州府有一个秀才,姓凤,名来仪。少年高才,只因父母双亡,家贫未娶。有个母舅金三员外,看得他是个不凡之器,时常周济照顾他。凤生就用八字带金姓张女孩名字了舅舅家的姓进了学,入场考试,已得登科。朋友往来,只称凤生,榜中名字,却是金姓。金员外又出钱,替他在吴山脚下租了一个小院子,与两个朋友做伴读书。那两个朋友是嫡亲兄弟,一个叫做窦尚文,一个叫做窦尚武,少年人,都自视甚高。三个人情投意合,颇有管鲍、雷陈之风。窦家兄弟为因有一个亲眷上京为官,送他出远门,就到苏州探访其他亲友去了。凤生虽已得中了举人,春试的时间还有很久,就一直在园中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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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傍晚,读累了,走出书房散步。到了园子东边,忽然看见墙外楼上有一女子凭窗而立,貌若天人。只隔得一堵墙,不是很远。那女子看见凤生青年美质,也似有眷顾之意,毫不躲闪。凤生贪看自不必说。四目相视,足有一个多时辰。凤生只假装在看园中的菊花,走来走去,卖弄风情,不忍回屋。等天黑,只听得女子叫道:“龙香,关上楼窗。”一个侍女走起来,把窗扑的关了。凤生方才回步,心下思量道:“不知邻家有这等美貌女子!不晓得他姓甚名谁,怎么才能打听打听呢?”

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起来,也无心看书,忙忙梳洗了,就到园东墙边来。抬头看那邻家楼上,不见了昨日那女子。正在惆怅之际,猛听得墙角小门开处,走来一个青青秀秀的丫鬟,就到园中采菊花。风生要找她打听消息,故意大声说:“谁家的女孩子,到这里来偷花!”那丫鬟道:“是八字带金姓张女孩名字我邻居家的园子!你是哪里来的野人,反说八字带金姓张女孩名字我偷花?”凤生笑道:“一时失言,小姐勿怪。请问姑娘采花去给谁戴?”丫鬟道:“我家姐姐梳洗已完,等着戴这个花呢。”凤生道:“你家姐姐高姓大名?何门宅眷?”丫鬟道:“我家姐姐姓杨,小字素梅,还不曾许配人家。”凤生道:“堂上何人?“丫鬟道:“父母俱亡,傍着兄嫂居住。性爱幽静,独处小楼刺绣。”凤生道:“昨天看见在楼上凭窗而立的,想就是了?”丫鬟道:“正是她,哪里还有别人?”凤生道:“这样的话,姑娘莫非是龙香姐么?”丫鬟惊道:“官人如何晓得?”凤生本是昨天听得叫唤明白在耳朵里的,却撒了一个谎道:“小生一向闻得东邻杨宅有个素梅娘子,世上无双的美色。侍女龙香姐十分乖巧,十分贤惠,仰幕已久了。”龙香终是丫头家见识,听见称赞他两句,道还以为是外边人真的说她好,就有几分欢喜颜色。道:“小婢子有何德能?”凤生道:“小生有缘,昨日得见了姐姐,今日又得遇着龙香姐,真是天大的福分。龙香姐怎生做得一个方便,使小生再见姐姐一面么?”龙香道:“官人好不知进退!好人家女儿,又不是烟花门户,知道你是什么人?说什么见面的话?”凤生道:“小生姓凤,名来仪,今年秋榜举人。在此园中读书,就是贴壁紧邻。你姐姐因是绝代佳人,小生也不愧今时才子。就相见一面,也不辱没了你姐姐!”龙香只做不听,走进角门,扑的关了。

凤生只得回步转来,只听得楼窗豁然大开,高处有人叫一声:“龙香,怎么去了不来?”急抬头看时,正是昨天凭窗女子,新妆方罢,等龙香采花不来,开窗叫他,恰好与凤生打个照面。凤生看上去,愈觉美丽非常。那杨素梅也看上凤生在眼里了,呆呆偷觑,目不转睛。凤生以为可动,朗吟一诗道:

几回空度可怜宵,谁道秦楼有玉萧!

咫尺银河难越渡,宁交不瘦沈郎腰?

楼上杨素梅听见吟诗,知道诗中之意,只不知道这俊书生是谁,又不好问。正在心里琢磨,只见龙香手捻了一朵菊花来,给她插好了,就问道:“姐姐,你看见那园中那个书生了吗?我自己去采花,他不知哪里走过来,看见了,反说我偷他的花,被我抢白了一场。后来问我采花给谁戴,我说是姐姐。他见说出姐姐名姓来,不知怎的就晓得我叫做龙香。说道一向仰幕姐姐芳名,故此连侍女名字多打听在肚里的。又说昨日得曾见了姐姐,还要指望再见见。又被我抢白他是面生不熟之人,他才说出名姓来,叫做凤来仪,是今年中的举人,在此园中读书,是个紧邻。我不睬他,他深深作揖,央我致意姐姐,说姐姐是佳人,他是才子。你说是不是没廉耻?“素梅道:“小点声,看来他是个少年书生,高才自负的。你不理他便罢,不要十分轻口轻舌的冲撞他。”龙香道:“姐姐怕龙香冲撞了他,等龙香去叫他来见见姐姐,姐姐自回他话罢。”素梅道:“你个死丫头,怎么好叫他见我?”两个一边说,一边下楼去了。

这里凤生听见楼上细语一番,晓得是说他,心中好生痒痒。从此书懒得读,茶饭也懒得吃,一心只在素梅身上,天天在东墙探头望脑。那素梅也失魂落魄的,每天上楼几次,看到对方就眉来眼去,彼此有意,只是没说过话。龙香一来晓得姐姐的心事,二来见凤生腼腆,心里也有些喜欢,要在里头撮合。不时走到书房里传消递息,对凤生说着素梅好生钟情之意,凤生道:“对面有情,只是隔着楼上下,不好开得口,总有心事,无从可达。”龙香道:“官人何不写封书与我姐姐?”凤生喜道:“姐姐通文墨么?”龙香道:“姐姐喜的是吟诗作赋,岂但通文墨而已!”凤生道:“这等,待我写一情词起来,劳烦你替我寄去,看他怎怎么说。”凤生提起笔来,一挥而就。词云:

木落庭皋,楼阁外,彤云半拥。偏则向、凄凉书舍,早将寒送。眼角偷传倾国貌,心苗曾倩多情种。问天公,何日判佳期,成欢宠?词寄《满江红》。

凤生写完,付与龙香。龙香收在袖里,走回家去,见了素梅,面带笑容。素梅问道:“你适在那边书房里来,有何说话,笑嘻嘻的走来?”龙香道:“好笑那凤官人见了龙香,不说甚么说话,把一张纸一管笔,只管写来写去,被我趁他不见,溜了一张来。姐姐,你看他写的是甚么?”素梅接过手来,看了一遍,道:“写的是,一首词。分明是他叫你拿来的,你却撒谎!”龙香道:“不瞒姐姐说,确实是他叫龙香拿来的。怕姐姐怪我,只得如此说。”素梅道:“我也不怪你,只是书生狂妄,不回他几字,他还以为我不懂词里的意思。我也不与他吟词作赋,卖弄聪明,实实的写几句话回他便了。”龙香即时研起墨来,取幅花笺摊在桌上。好个素梅,也不打稿,提起笔来就写。写道:

自古贞姬守节,侠女怜才。两者俱贤,各行其是。但恐遇非其人,轻诺寡信,侠不如贞耳。与君为邻,幸成目遇,有缘与否,君自揣之!勿徒调文琢句,为轻薄相诱已也。聊此相复,寸心已尽,无多言。

写完封好了,教龙香藏着,隔了一天拿去与那凤生。龙香来到凤生书房,袖中摸出来,丢在地下。凤生拾起来,拆开来细细一看,叹了口气道:“好个有见识的女子!分明有意与我,只怕我日后负心,不敢造次。我如今只得再麻烦龙香姐拿件信物送他,写封实心实意的话,求他定下个佳期约会见一面。凤生开了箱子,取出一个白玉蟾蜍镇纸来,乃是他中榜之时,母舅金三员外与他作贺的,制作精工,是件古玩。今天拿来送给素梅作为信物。写下一封书,道:

承示玉音,多关肝膈。仪虽薄德,敢负深情?但肯俯通一夕之欢,必当永失百年之好。谨贡白玉蟾蜍,聊以表信。荆山之产,取其坚润不渝八字带金姓张女孩名字;月中之象,取长团圆无缺。乞订佳期,以苏渴想。未写道:辱爱不才生凤来仪顿首索梅娘子妆前。

凤生将书封好,连着玉蟾蜍一起交付给龙香,对龙香道:“我与你姐姐百年好事,千金重担只在此两件东西上面了!万望龙香姐竭力周全。”龙香道:“不须瞩咐,我也巴不得你们两个成了事,有话当面讲。”凤生作个揖道:“好姐姐,如此帮衬,万分感激。”龙香笑着拿着去了,走进房来,回复素梅道:“凤官人见了姐姐的书,着实赞叹,说姐姐有见识,又写一封回书,送一件玉物事在此。”素梅接过手来,看那玉蟾蜍光润可爱,笑道:“他送来怎的?且拆开书来看。”素梅看那书时,一路把头暗点,脸颊微红,有些沉吟之意。也笑将起来道:“臭丫头,你就像与他一路的。我到有句话与你商量:我心上真有些爱他,其实瞒不得你了。如今他送此玉蟾蜍做了信物,要我去跟他约会,这个却怎么使得?”龙香道:“姐姐,若是使不得,空爱他也无用。”素梅道:“只恐书生薄幸,只顾眼前快活,以后就把我忘了,如何是好?“龙香道:“这个龙香也做不得保人。姐姐现在要拒绝他,却又爱他;要从了他,却又怀疑他。如此两难,何不约他见一面?看他说话真诚,发个誓,才跟他成事;要是不像老实人,姐姐一下子丢开,再也不要理他就行了。”素梅道:“你说得有理,我回他字去。难得今夜是十五日团圆之夜,约他今夜到书房里相会吧。”素梅写着几字,手上摘下一个金戒指儿,答谢他玉蟾蜍之赠,叫龙香拿去。

龙香应允,走到园中,对凤生说道:“我对你说。我姐姐初时不肯,是我再三撺掇,已许下日子了。”袖中摸出戒指与那封字来,交与凤生,凤生拆开看时,上写道:徒承往复,未测中心。拟非夜谈,各陈所愿。因不为投梭之拒,亦非效逾墙之徒。终身事大,欲订完盟耳。先以约指之物为定,言出如金,浮情且戒,如斯而已!未附一诗

试敛听琴心,来访听萧伴。

为语玉蟾蜍,情光今夜满。

凤生看罢,晓得是许下了佳期,就在今晚,喜欢得手舞足蹈,对龙香道:“多亏了了救命的龙香姐,教我怎么报答你呢!”龙香道:“闲少说,既如此约定,到晚来,切不可放甚么人在这里打搅!”凤生道:“只有同窗两个朋友,出去很久了;舅舅家里一个送饭的人,送过使打发他去,不呼唤他,却不敢来。此外再没别人到此,不妨,不妨!只是姐姐不要临时变卦便好。”龙香道:“这个到不消疑虑,只在我身上,包你今夜成事便了。”龙香自回去了。凤生一心巴不得到晚。

那边素梅心里也是又爱又怕。只等龙香回来,商量到晚赴约。恰好龙香已到,回复道:“那凤官人见了姐姐的字,好不快活。”素梅道:“说便如此说,羞答答地怎好去得?”龙香道:“既许了他,难道失约吗。”素梅道:“既如此,便依你去走一趟也行,只要打听兄嫂睡了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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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间,早已天晚,天上推出一轮明月。龙香走去了,一更时分,走来道:“大官人,大娘子多吃了晚饭,我守他收拾睡了才来的。我们不要点灯,开了小门,趁着明月悄悄去吧。”素梅道:“你在前走,我后边跟着,怕有人来。”果然龙香先行,素梅在后,遮遮掩掩走到书房前。龙香把手点道:“那有灯的不就是他书房?”素梅见说是书房,便立定了脚。凤生正在盼望不到之际,心痒难熬。只听得门外脚步晌,急走出来迎着。这里龙香就出声道:“凤官人,姐姐来了,还不拜见!”凤生月下一看,真是天仙下降!不觉的跪了下去,道:“小生有何天幸,劳烦姐姐这般用心。”素梅通红了脸,一把扶起道:“官人请起,有话慢慢说。”凤生站起来,就扶着素梅衣服道:“外面不方便,请小姐快进房去。”素梅走进了门内,外边龙香道:“姐姐,我先回去了。”素梅叫道:“龙香,不要走。”凤生道:“小姐,等他回去安顿着家中的事情比较好。”素梅又叫道:“那你快去快回。”龙香道:“晓得了,凤官人关上了门罢。”

当下龙香走了。凤生把门关了,进来一把抱住道:“姐姐想杀了凤来仪!”一手就去乱扯。素梅按住道:“官人不要着急,话说明白,才能相会。”凤生道:“我们两人心事已明,到了这里,还有何说?”只是推他到床上来。素梅立定了脚不肯走,道:“终身之事,岂可草草了事?你必须发个誓,永不负心!”凤生一边推她,一头口里说道:“凤来仪若负你,一辈子考不中!”素梅见他这样说,又哄她又爱她,不觉心软了,脚下放松,任他推去。

正要倒在床上,只听得园门外一片大嚷,擂鼓似的敲门。凤生正在猴急,吃了一惊,便道:“怪了!今天是什么人敲门?姐姐不要惊慌,随便他在门外叫唤,不要睬他!”素梅也慌道:“只怕使不得,不如我先回去!”正说着,没想到花园门是旧的,被外边人踢开了一扇,一路嚷着,到凤生书房门口来了。凤生听见来得切近,方才着忙道:“古怪!这声音好像是窦家兄弟两个。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只得放下了手,对素梅道:“我去顶住了门,你把灯吹灭了,不要做声!”素梅心下惊惶,一手把裙裤结好,一头把火吹灭,悄悄地在暗处站着,不敢喘气。凤生走到门边,轻轻拿条凳子,把门顶住,要走进来温存素梅。只听得外面打着门道:“凤兄,快开门!“凤生回道:“是谁?”一个声气小些的道:“小弟窦尚文。”一个大喊道:“小弟窦尚武。两个月不相聚了,今日才得回来。快开门出来,我们一起去喝酒。”凤生道:“夜深了,小弟已睡在床上了,懒得起来,明日再喝。”外边窦大道:“寒舍不远,过谈甚便。欲着人来请,因怕兄已睡着,未必就来,故此兄弟两人特来自邀,快些起来!”凤生道:“夜深风露,热被窝里起来,怕不感冒了?其实的懒起,不要勉强我。”窦二兄弟道:“终不成使我们扫了兴。”一直在外面喊叫,赖着不走。凤生才掇开凳子,开出门来,见了他兄弟两个,便随手把门扣上了,道:“屋里没点灯,我关上门,和兄弟两个说会儿话吧。”两窦道:“还说什么话?酒都准备好了,且到我家喝酒赏月,吃到天明。”凤生道:“小弟今天不耐烦,饶了我!”窦二道:“我们兴致高得紧,管你耐烦不耐烦?”兄弟两个动手,拉着着凤生便走,又加家僮们推的推,攘的攘。凤生只得叫苦,却又不好说出。没奈何,只得跟着吆吆喝喝的去了。

这里素梅在房中,心头噗噗地跳,着实懊悔无尽。听得人声浙远,才按定了性子,走出床面前来,整一整衣服,望门外望一望,悄然无人,想道:“此时想没人了,我也等不得他,趁早走回去罢。”去拽那门时,谁想是外边搭上了。狠性子一拽,早把两三个长指甲一齐折断了。要出来,又出来不得。要叫声龙香,又想她肯定在家里。又还怕被别人听见了,左右不是,心里烦躁撩乱,没计奈何。看看夜深了,坐得不耐烦,还不见凤生回来。心中又气又恨,道:“难道贪了酒杯,竟忘记我在这里了?”又替他开解道:“方才他再三不肯去,还是这些朋友没放他回来。”辗转踌躇,身体倦怠,呵欠连天。欲要睡,又是别人家床铺,不曾睡惯,不得伏贴。亦且心下有事,焦焦躁躁,那里睡得着?

龙香在家里睡了一觉醒来,想道:“此时姐姐与凤官人也差不多了,不免走去伺侯,接了她归来早些,省得天亮有人看见。”开了角门,踏着露草,慢慢走到书房前来。只见门上搭着扭儿,疑道:“这外面是谁搭上的?又来奇怪了!”自言自语了几句。里头素梅听得声音,便开言道:“龙香来了么?”龙香道:“是来了。”素梅道:“快些开了门进来。”龙香开进去看时,只见素梅衣妆不卸,独自坐着。惊问道:“姐姐起得这般早?”素梅道:“哪里是起早!一夜还不曾睡。”龙香道:“为何不睡?凤官人那里去了?”素梅叹口气道:“有这等不凑巧的事,还没说几句话,一伙朋友踢进园门来,拉去喝酒,凤官人千推万阻,不肯开门,他们要打进门来。只得开了门,随他们一路去了。至今没回,且又搭上了门。教我出来又出来不得,坐又坐不过,受了这一夜的罪。而今你来得正好,我和你快回去罢。”龙香道:“怎么有这等事!姐姐有心等到这时侯,凤官人毕竟快回来了,还在这里等他一等么?”素梅不觉泪汪汪的,又叹一口气道:“还说什么等他?回去罢了。”

且说凤生被那窦大,窦二不由分说拉去喝了半夜的酒。凤生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也安不得身子。一声求罢,就被窦二罚一大碗。凤生虽是心里不愿意,想要走,又怕他们看出破绽,只得勉强应承,指望早些散场。谁知这些少年心性,吃到兴头上,越吃越狂,那里肯散?凤生真是没天得叫。直等东方发白,大家酩酊吃不得了,方才歇手。凤生终是留心,不至大醉。带了些酒意,别了二窦。一步恨不得做十步,踉跄归来。到得园中,只见房门大开,急急走近叫道:“小姐!小姐!”那见个人影?想着昨晚在此,今不得见了,不觉的趁着酒兴,敲台拍凳,气得泪点如珠的下来,骂道:“天杀的窦家兄弟坑死了我!千难万难,到得今日才得成就,未曾到手,平白地搅开了。而今不知又要费多少心机,方得圆成。只怕有了这次,不肯再来了,如何是好?”闷闷不乐,倒在床上,一觉睡到日沉西,方起得来,急急走到园东墙边一看,但见楼窗紧闭,不见人踪。推推角门,又是关紧了的。没处问个消息,怏怏而回,且在书房气闷不题。

且说那杨素梅归到自己房中,心里还是恍惚不宁的,对龙香道:“今后一定要记住,不能再这样了!”龙香道:“姐姐只怕戒不了。”素梅道:“且看我狠性子戒起来。”龙香道:“到得戒时已经晚了。”素梅道:“怎么说晚了?”龙香道:“身子已归了他了。”素梅道:“哪有此事!你才走,他们就打进来。话都没说几句,哪有别的事?”龙香道:“既如此,那个人怎么能放下?一定想死你了,还得今夜再走一趟才行。”素梅道:“今夜若去,你就在外面,一边等我,一边看人,方才不误事。”龙香冷笑了一声,素梅道:“你笑甚么来?”龙香道:“我笑姐姐好个狠性子,着实戒得了。”

两个正要商量晚间再去赴期,不想里面兄嫂处走出一个丫鬟来,报道:“冯外婆来了。”元来素梅有个外婆,嫁在冯家,住在钱塘,家资颇丰。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素梅的母亲,前几年女儿女婿去世了。外婆想着外甥女儿虽然傍着兄嫂居住,未曾许聘人家,一天请媒婆说起素梅的亲事,媒婆道:“若只傍着哥哥杨大官人出名,说把妹子许人,未必有多好的人家。得说是你老人家的亲外甥女,就在你家里接茶出嫁的,方有门当户对的来。”外婆道是说得有理,再说外甥女儿年纪长大,喊到身边来,故此抬了轿,又叫了一乘空轿,一直到杨家,要接素梅家去。见到素梅,外婆把前意说了一遍。素梅暗地吃了一惊,推托道:“既然要去,外婆先请回,等甥女收拾两日就来。”孺人道:“有什么好收拾的?我在这里等了你去。”龙香便道:“也要拣个日子。”孺人道:“我拣了来的,今天正是个黄道吉日,就这样去吧。”素梅暗暗地叫苦,私对龙香道:“凤生的事怎么办?“龙香道:“外婆在这里守着,就算晚两天去,也不能去见他了。不如依着外婆,等龙香自己去回他消息,再找别的机会吧。”素梅只得怀着不快,跟着外婆去了。

所以这天凤生去望楼上,再不得见面。直到外边去打听,才晓得是外婆家接了去了。不住叹息,悔之无及。又不知多久回来,再能相会。正在不快之际,只见舅舅金三员外家金旺来接他回家去,要商量上京会试之事。说道:“园中一应书箱行李,多收拾了家来,不必再到此了。”凤生没办法,只得匆匆出门,到得金三员外家里。吃了饯行酒,送他去京城科考,叫金旺跟着,一路伏侍去了。

金员外闲着在家里,偶然一个媒婆说起钱塘门里冯家有个女儿,才貌双全,尚未许人。员外叫讨了他八字来,与外甥合一合看。那看命的看得是一对上好到头夫妻,夫荣妻贵 。员外大喜,即央人去说媒。那冯孺人见说是金三员外,晓得他本处财主,叫人通知了外甥杨大官人,当下同意了。择了吉日,下了聘定,欢天喜地。

谁知杨素梅心里只想着凤生,听说许下了甚么金家,好生不快,又不好说得出来,对着龙香只是啼哭,龙香宽解道:“姻缘分定,想当日若有缘份,早已成事了。既然错过,还是没缘。亏得还好,若是那一夜你俩真发生了事情,现在又许了一家,却怎么处?”素梅道:“说哪里话!我当初虽不与他沾身,也曾亲热一番,心已相许。我如今痴想还与他有相会日子,权且忍耐。若要我另嫁别人,到时只得自尽,报答他那一点情分。”龙香道:“姐姐一片好心固然如此,只是而今怎能再与他相会?”素梅道:“他如今料想在京会试。倘若姻缘未断,得登金榜,他必然归来寻访着我。那时我辞了外婆,回到家中,好歹设法得相见一次。那时他身份荣贵,就是婚姻之事,或者还可挽回。”龙香道:“姐姐也见得是,且耐心等着,不要烦恼,小心别人看出来。”

且说凤生到京考试,一举成名,中了三甲进士,选了福建福州府推官。心里想道:“我如今回家,央媒议亲,易如反掌。这姻缘仍在,诚为可喜!”正要打点起程,金员外家里有人到京来,说道:“家中已聘下了夫人,只等官人回去结婚。”凤生吃了一惊,道:“怎么,聘下了哪里的夫人?”金家人道:“钱塘冯家小姐,见说才貌双全的。”凤生变了脸道:“你家员外,好没要紧,这么急忙定亲做什么?”金家人与金旺多疑怪道:“这是老员外好意,官人为何反怪罪起来?”凤生道:“你们不知道原由,不要多管!”自此心中反添上一番愁绪起来。

这里金员外知道外甥快回来了,定了成婚吉日,先到冯家下大礼。他把一个白玉蟾蜍做压钗聘礼。这蟾蜍是一对,上次把一个送给外甥了,今日又替他行礼,做了个囫囵人情,教媒婆送到冯家去,说:“金家郎金榜题名,不日归娶,已起程书到了。”那冯外婆好不喜欢。旁边亲亲眷眷看的人那一个不喷喷称叹道:“素梅姐姐生得标致,有这样的福气!”多来与素梅叫喜。

谁知素梅心怀鬼胎,只是长吁短叹,好生愁闷,默默归房去了。只见龙香走来道:“姐姐,你看见适才的礼物么?”素梅道:“有甚心情去看他!”龙香道:“一件天大侥幸的事,好叫姐姐得知。龙香听得外边人说,那中进土聘姐姐的那个人,虽然姓金,却是金家外甥。我前日记得凤官人也曾说甚么金家舅舅,只怕那个人就是凤官人,也不可知。”素梅道:“那有此事!”龙香道:“适才礼物里边,有一件压钗的东西,也是一个玉蟾蜍,与前日凤官人与姐姐的一模二样。若不是他家,怎生有这般一对?”素梅道:“而今玉蟾蜍在那里?设法来看一看。”龙香道:“我方才见有些跷蹊,推说姐姐要看,拿将来了。”袖里取出,递与素梅看了一会,果象是一般的;再把自家的在臂上解下来,并一并看,分毫不差。想着前日的情,不觉掉下泪来,道:“若果如此,真是姻缘不断。古来破镜重圆,钗分再合,信有其事了。只是凤郎得中,自然说是凤家下礼,如何只说金家?这里边有些不明。怎生探得一个实消息,果然是了便好。”龙香道:“是便怎么?不是便怎么?”素梅道:“是他了,万千欢喜,不必说起。若不是他,我前日说过的,临到迎娶,自溢而死!”龙香道:“龙香到有个计较在此。”素梅道:“怎的计较?”龙香道:“少不得迎亲之日,媒婆先回话。那时龙香妆做了媒婆的女儿,随了他去。看得果是那人,即忙回来说知就是。”素梅道:“如此甚好。但愿得就是他,这场喜比天还大。”龙香道:“我也巴不得如此。看来像是有些光景的。”两人商量已定。

过了两日,凤生到了金家了。那时冯外婆已依着金三员外所定日子成亲,先叫媒婆去回话,请来迎娶。龙香知道,赶到路上来对媒婆说:“我也要去看一看新郎。有人问时,只说是你的女儿,带了来的。”一路行来,已到了金家门首。龙香对媒婆道:“老姐你先进去,我在门外张一张罢。”媒婆道:“正是。”媒婆进去见了凤生,回复今日迎亲之事。正在问答之际,龙香门外一看,看得果然是了,不觉手舞足蹈起来,嘻嘻的道:“造化!造化!”龙香也有意要他看见,把身子全然露着,早已被门里面看见了。凤生问媒婆道:“外面是谁随着你来的?”媒婆道:“是老媳妇的女儿。”凤生一眼瞅去,疑是龙香。便叫媒婆去里面茶饭,自己走出来看,果然是龙香了。凤生忙道:“什么风吹把你吹来了?你姐姐在哪里?”龙香道:“凤官人还问我姐姐,你只打点迎亲罢了。”凤生道:“龙香姐,小生自那日惊散之后,有一刻不想你姐姐,也叫我天诛地灭!谁知这一去,彼此分散,无路可通。侥幸往京得中,正要回来找媒人寻访,不想舅舅又先定下了这冯家。而今推却不得,没奈何了,岂是我情愿?“龙香故意道:“而今不情愿,也说不得了。只辜负了我家姐姐一片好情,至今还是泪汪汪的。”凤生也拭泪道:“待小生过了今日之事,再怎么约得你家姐姐见一面,说清楚,心事明白,死也甘心!如今你姐姐在那里?”龙香骗他道:“我姐姐也许下人家了。”凤生吃惊道:“咳咳!许了哪一家?”龙香道:“是这城里甚么金家新中进土的。”凤生道:“又来胡说!城中再那里还有个金家新中进土?只有得我。”龙香道:“官人几时又姓金?”凤生道:“这是我娘舅家姓,我一向榜上多是姓金不姓凤。”龙香嘻的一笑道:“白日见鬼,白让人急了这么久。”凤生道:“这样说来,我聘定的就是你家姐姐?却怎么说姓冯?”龙香道:“我姐姐也是冯外婆的外甥,所以人家只说是冯家女儿,其实就是杨家的人。”凤生道:“这话当真么?莫非你见我另聘了,特把这话来耍我的?”

龙香去袖中摸出两个玉蟾蜍来道:“你看这一对先自成双了,一个是你送与姐姐的,一个是你家压钗的。眼见得都在这里了,还要疑心?”凤生大笑道:“有这样奇事,可不快活杀了我!”龙香道:“官人如此快活,我姐姐还不知道明白,哭哭啼啼在那里。”凤生道:“若不是我,你姐姐待怎么?”龙香道:“姐姐看见玉蟾蜍一样,又见说是金家外甥,故此也有些疑心,先教我来打探。说道不是官人,便要自尽。凤生即在指头上勒下来素梅的金戒指,交与龙香去了,一面分付鼓乐酒筵齐备,准备迎娶。

却说龙香急急走到家里,见了素梅,连声道:“姐姐,正是他!正是他!”素梅道:“难道有这等事?”龙香道:“不信,你看这戒指那里来的?”就把戒指递将过来,道:“是他手上摘下来与我,叫我拿与姐姐看,做个凭据的。”

须臾,堂前鼓乐齐鸣,新郎冠带上门,亲自迎娶。新人上轿,冯外婆也上轿,送到金家,与金三员外会了亲。吃了喜酒,送入洞房,两下成其夫妇。恩情美满,自不必说。

世事难料啊,当初刻意相会,没能成就。岂料两下没主意了,命运却把他们安排到了一起。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未必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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