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牧荷

去年12月最后一个周末是研究生入学考试的日子，也是我刚来月经的两天。通常来说，这两天我出血量最大、痛经最严重、拉肚子停不下来，甚至对小便的控制力都会下降好几档……在这种情况下考研，惨烈程度堪比连环车祸现场。

好在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我吃到了短效，成功错开了两者。现在想想，我要感谢的不光是现代医学的神奇，还有我对自己内心的忠实。

我得先承认一件事：早在10月末，我就已经开始思考推迟经期的可能性，但那时候我只是想想，并没有真正去吃的打算。

一方面，时间还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不需要着急决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心里其实没那么想吃药。

|| 两个原因阻拦了我

刚想到吃短效，我的脑内就自动生成了我妈极力反对的画面。

我妈，一个喜欢把“副作用”和“激素”挂在嘴边的奇女子，痛经到“需要请一天假”也不去尝试布洛芬、也不许我吃，直到我爸专门为我买了一盒。

偶尔，我也会问她“要是我在考试的时候来月经怎么办”，她只是让我放宽心，说月经不一定会准时。

……但凡我有她那么坚强或是心大就没这么多事了呢。

另外，医生的态度也令我迟疑。

回顾那篇启发了我的科普文章时，我发现，原来作者开门见山表示他不推荐大家这样做。他说“月经本身对考试的发挥没有太大影响”，还说“药物可能带来的副作用同样有可能影响考试的发挥”。

我坚决不同意前一句，这种事情只有本人说了算——最终推动我做出消极决策的，是“可能出现的副作用”。

这很可笑，尽管我一直深受我妈“副作用论”的困扰，但到了陌生领域，我也是“损失厌恶”大军中的普通一员。

|| 我离彻底放弃就差那么一点

11月25日。

在布洛芬也没能缓解的剧痛下，我意识我不能指望推迟，以及考试一定会受月经影响。

于是我又试探了一次：

“妈你看下我上次啥时候来的呗？”

“10月25啊，还挺准时。”

“那你觉得我下次啥时候来？”

“那就还是25号呗，有啥问题吗？”

“你不觉得这样的话，我痛经的两天正好是考试那两天吗？！”

“哦，那还真倒霉啊。”

那一刻，我仿佛身处混沌：一部分的我因为我妈“不出所料”的消极回应感到平和；一部分的我决定放弃；但是还有一部分的我在角落里大喊“我不甘心”。

其中一部分的我决定放弃的原因是，它发现我备考到现在，精神的耗损远超预想，会仅仅因为在一次寻常的聊天中我提了一句“我不会有小孩”而我妈反手一句“别开玩笑”而郁郁到整个下午学不进去——强行抗争的话，恐怕会比月经更提前毁掉考试。

虽然决定放弃的部分是我内心想法的大头，但是我依然不甘心。当我知道这世界上存在一种我完全可以拥有的让我免受苦痛的方法，那苦痛就比平时要更加无法忍受。

正是这种无法忍受，使我在这些年，尽管心里退堂鼓的声音常常远大于冲锋号，最后依然将“死犟”变成了我的个人标签。

我知道我现在十分脆弱，也知道我必须有所行动。我还知道这时候我需要外界的一点点助推。于是我如往常一般与舍友抱怨生活：

——难以形容她的话对我精神的抚慰，好像用既不少也不多的劲儿推了我一把。

说它不少，是因为能不假思索提出吃药的建议，需要一定的常识储备；说它不多，是因为我仅仅需要这么一句，来证明我所亲近的人中有人确实能和我想到一起。

|| 我的成功平淡如死水

正如此前的交锋多发生于我心中，之后的算计也大多终结于脑内——上述事实决定了，让其他人为我代言是最好的选择。

那时小姨会来吃午饭，因此也就成了最佳人选。

如同偷偷化舍友的建议为动力，我利用了自己痛经造成的差脸色和小姨的关心。

“小荷好像心情不好？”

“都怪她！”我直接往我妈那一指。怎么看都像胡闹的样子会令她们放松，有助于观念植入。

接着，讲单口相声一般，我沿着一条“我的月经周期被她从月初拉到月末然后刚好撞上考试”的奇怪逻辑插叙了困扰我许久的绝望，并声明“我老早就想吃药但一看我妈就放弃了”。

我猜，在她们眼里，我是在刻意浮夸。但我知道，我其实是在学着收敛，以免当场哭出来。

“是可以吃药呀。”小姨这样说，“我同事的女儿体育中考的时候就吃了，叫思优明还是什么的……”

随后我妈开始问这种药的具体信息。

“就是短效避孕药。”我直接以最直白的方式说出了它的名字，然后果然看见她表情一变。于是我借着吃饱的功夫直接下桌，避免和她直接吵起来。

“那不是激素吗？”我妈转而询问小姨，“有副作用吗？”

“我就是不想在现在这种时候跟你吵这些问题之前才一直没说。”在小姨之前，我背对她这样大声说。

这是当时我能想到的最直白的表态，同时还能一定程度上让我的情绪保持稳定。

于是我妈没再多问，小姨就劝她“哪种药没有副作用”，接着还劝我“你妈也是关心你”，一碗水端得超平。最后又说她会去问别的医生这个药怎么吃。

开局圆满，基本上也预示了我后面的成功。我妈就是这样，如果让她占了先，多大的事最后也是天大的事。但是只要用对方法，先声夺人，她也能慢慢接受很多事。

看起来，我就像是在耍赖或者开挂，全程利用他人的力量，但我不会以此为耻，因为从没有人规定抗争只能是独自作战，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有自己努力的成分，这是我应得的。

我会将这件事归档为“遵从内心而得到的好结果”，并让它在未来成为我的力量。

……

后来我果然成功买到了优思明。有趣的是，店员听说有人要买短效、抬头一看我的脸，上来就问：“是不是要考试了？”

——足见这种事在我不知道的周围有多普遍。

原来，这个世界确实没什么问题不是共有的，只要肯往外看，人就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