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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通言》卷六:俞仲举题诗遇太上皇,飞黄腾达不着忙

《警世通言》卷六:俞仲举题诗遇太上皇,飞黄腾达不着忙

  司马相如本是成都府一个穷儒,只为一篇文字上投了至尊之意,一朝发迹。如今再说南宋朝一个贫士,也是成都府人,在濯锦江居住。亦因词篇遭际(文章写的好被提拔),衣锦还乡。此人姓俞名良,字仲举,年登二十五岁,幼丧父母,娶妻张氏,这秀才日夜勤攻诗史,满腹文章。时当春榜动,选场开,广招天下人才,赴临安应举考试。俞良便收拾琴剑书箱,择日起程。亲朋饯送。分付浑家道:“我去求官,多则三年,少则一载。但得一官半职,即便回来。”道罢,相别,跨一蹇驴(瘸驴)而去。下则一日,行至中途。偶染一疾,忙寻客店安下,心中烦恼。不想病了半月,身边钱物使尽。只得将驴儿卖了做盘缠。又怕误了科场日期,只得买双草鞋穿了,自己背书囊而行。不数日,脚都磨破了。鲜血淋漓,于路苦楚。心中想道:“几时得到杭州!”看着那双脚,作一词以述怀抱,名《瑞鹤仙》:

  春闲期近也,望帝京迢递,犹在天际。

  懊恨这双脚底,不惯行程,如今怎免得拖泥带水。

  痛难禁,芒鞋五耳倦行时,着意温存,笑语甜言安慰。

  争气扶持我去,选得宫未,那时赏你穿对朝靴,安排在轿儿里。

  抬来抬去,饱餐羊肉滋味,重教细腻。更寻对小小脚儿,夜间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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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一日,已到杭州,至贡院前桥下,有个客店,姓孙,叫做孙婆店,俞良在店中安歇了。过下多几日,俞良入选场已毕,俱各伺候挂榜。只说举子们,原来却都有这般苦处。假如俞良八千多里路,来到临安,指望一举成名,怎奈时运未至,龙门点额,金榜无名。俞良心中好闷,眼中流泪。自寻恩道:“干乡万里,来到此间,身边囊箧消然(盘缠用尽),如何够回家的钱?”不免流落杭州。每日出街,有些银子,只买酒吃,消愁解闷。看看穷乏,初时还有几个相识照看他,后面懊恼人多了,被人憎嫌。但凡遇见一般秀才上店吃酒,俞良使入去投谒蹭酒喝。每日吃两碗饿酒,烂醉了归店中安歇。孙婆见了,埋怨道:“秀才,你却少了我房钱不还,每日吃得大醉,却还有钱买酒吃!”俞良也不分说。每日早间,间店小二讨些汤(热水)洗了脸,便出门。“长篇见宰相,短卷谒公卿”,搪得几碗酒吃,吃得烂醉,直到昏黑,便归客店安歇。每日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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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俞良走到众安桥,见个茶坊,有几个秀才在里面,俞良便挨身人去坐地。只见茶博士(小二)向前唱个喏,问道:“解元吃什么茶?”俞良口中不道,心下思量:“我早饭还不曾吃,却来问我吃茶。身边铜钱又无,吃了却哪什么还他?”便道:“我约一个相识在这里等,少间客至来问。”茶博士自退。俞良坐于门首,只要看一个相识过,却又遇不着一个。正闷坐间,只见一个先生,手里执着一个招牌儿,上面写道:“如神见”。俞良想是个算命先生,且算一命看。则一请,请那先生人到茶坊里坐定。俞良说了生辰八字年月日时,那先生便算。茶博士见了道:“这是他等的相识来了。”便向前问道,“解元吃甚么茶?”俞良吩咐:“点两个椒茶来(加香料的茶)。”二人吃罢。先生道:“解元好个造物!从现在起二日之内,您会遇大贵人发迹,贵不可言。”俞良听说,自想:“我这等模样,几时能够发迹?眼下茶钱也没得付。”便想出个主意,抽身起道:“先生,我若真个发迹时,却得相谢。”便起身走。茶博士道:“解元,茶钱呢!”俞良道:“我只借坐一坐,你却来问我茶,我哪得钱还?先生说我早晚发迹,等我好了,一块还你。”掉了便走。先生道:“解元,算命钱未给。”俞良道:“先生得罪,等我发迹,一发相谢。”先生道:“我方才出来,好不顺溜!”茶博士道“我没兴,折了两个茶钱!”当下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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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良又去赶趁(抓住集市庙会或集会的机会,赶去做蹭酒),吃了几碗饿酒。直到天晚,酩酊烂醉,踉踉跄跄,到孙婆店中,昏述不醒,睡倒了。孙婆见了,大骂道:“这秀才好没道理!少付我若干房钱不肯还,每日吃得大醉。你道别人请你,终不成每日有人请你?”俞良便道:”我醉自醉,干你什么事!别人请不请,也不干你事!”孙婆道:“老娘情愿折了许多时房钱,你明日便请出门去。”俞良带酒胡言乱语,便道:“你要我走,再给我五贯钱,我明日便去。”孙婆听说,笑将起来道:“从不曾见你这般主顾!白住了许多时店房,到还要诈钱撒泼,也不像斯文体面。”俞良听得,骂将起来道:“我有韩信之志,你无漂母之仁(韩信落魄时,漂母曾给他饭吃)。我俞某是个饱学秀才,少不得今科不中来科中。你就供养我到来科,有什么要紧的!”乘着酒兴,敲台打凳,弄假成真起来。孙婆见他撒酒风,不敢惹他。关了门,白进去了,俞良喝了半日酒,身体困倦,跌倒在床铺上,也睡上了。五更酒醒,想起前情,自觉惭愧。欲要不别而行,又没个去处。正在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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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孙婆与儿子孙小二商议,没奈何,只得破两贯钱,倒去陪他个不是,央及他动身。若肯轻轻撤开,便是造化。俞良本侍不受,其亲身无半文钱。只得忍着羞,收了这两贯钱,作谢而去。心下想道:“临安到成都,有八千里之遥,这两贯钱,不够吃几顿饭,却如何盘费得回去?”出了孙婆店门,在街坊上东走西走,又没寻个相识处。走到饭后,肚里又饥,心中又闷。身边只有两贯钱,买些酒食吃饱了,跳下西湖,且做个饱鬼。当下一径走出涌金门外西湖边,见座高楼,上面一面大牌,朱红大书:“丰乐楼。”只听得笙簧缔绕,鼓乐喧天。

俞良立定脚打一看时,只见门前上下首立着两个人,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紫衫,脚下丝鞋净袜,叉着手,看着俞良道:“请坐!”俞良见请,欣然而入,直走到楼上,拣一个临湖傍槛的阁几坐下。只见一个当日的酒保、便向俞良唱个喏:“覆解元,不知要打多少酒?”俞良道,“我约一个相识在此。你可将两双箸放在桌上,铺下两只盏,等一等来问。”酒保见说,便将酒缸、酒提、匙、著、盏、碟,放在面前,尽是银器,俞良口中不道,心中自言:”好富贵去处,我却这般生受!只有两贯钱在身边,做什么用?”少顷,酒保又来问:“解元要多少酒,打来?”俞良便道:“我那相识,眼见的不来了,你与我打两角酒来。”酒保便应了,又问:“解元,要甚下酒?”俞良道:“随你把来。”当下酒保只当是个好客(有钱的主),折莫甚新鲜果品,可口肴馔,海鲜,案酒之类,铺排面前,般般都有。将一个银酒缸盛了两角酒,安一把杓儿,酒保频将酒烫。俞良独自一个,从晌午前直吃到日哺时后。面前按酒,吃得阑残(残桌剩饭)。俞良手抚雕栏,下视湖光,心中愁闷。唤将酒保来:“烦借笔砚则个。”酒保道:“解元借笔砚,莫不是要题诗赋?却不可污了粉壁,本店自有诗牌。若是污了粉壁,小人今日值班,便折了这一日工钱。”俞良道:“恁地时,取诗牌和笔砚来。”须臾之间,酒保取到诗牌笔砚,安在桌上。俞良道:“你先退下,我教你便来。不叫你时,不要来。”当下酒保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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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良拽上阁门,用凳于顶住,自言道:“我只要显名在这楼上,教后人知我。你却教我写在诗牌上则甚?”想起身边只有两贯钱,吃了许多酒食,拿什么付钱?不如题了诗,推开窗,看着湖里只一跳,做一个饱鬼。当下磨得墨浓,蘸得笔饱,拂拭一堵壁于干净,写下《鹊桥仙》词:

  来时秋暮,到时春暮,归去又还秋暮。

  丰乐楼上望西川,动不动八千里路。

  青山无数,白云无数,绿水又还无数。

  人生七十古来稀,算恁地光阴,能来得几度!

  题毕,去后面写道:“锦里秀才俞良作。”放下笔,不觉眼中流泪。自思量道:“活他做甚,不如寻个死处,免受穷苦!”当下推开槛窗,望着下面湖水,待要跳下去,怎奈下面离水面远。倘或跳下去不死,颠折了腿脚,如何是好?心生一计,解下腰间系的旧绦,一搭搭在阁儿里梁上,做一个活落圈(活动而可收紧的绳扣)。俞良叹了一口气,却待把头钻入那圈里去。你道好凑巧!那酒保见多时不叫他,走来阁儿前,见关着门,不敢敲,去那窗眼里打一张,只见俞良在内,正要钻入圈里去,又不舍得死。酒保吃了一惊,火急向前推开门,人到里面,一把抱住俞良道:“解元你要干什么!你自死了,须连累我店中!”声张起来,楼下掌管、师工、酒保、打杂人等,都上楼来,一时嚷动。众人看那俞良时,仗着自己有八分酒,只推脱说喝醉了,口里胡言乱语不住声。酒保看那壁上时,茶盏来大小字写了一壁,叫苦不迭:“我今朝却倒霉,这一天工钱算是没了!”道:“解元,吃了酒,便算了酒钱回去。”俞良道:“做什么?你要钱便打杀了我!”酒保道:“解元,不要寻闹。你今日吃的酒钱,总算起来,共该五两银子。”俞良道:“若要我五两银子,你要我性命便有,哪得有银子还你!我自从门前走过,你家两个着紫衫的邀住我,请我上楼吃酒。我如今没钱,只是死了罢。”便望窗槛外要跳,唬得酒保连忙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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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众人商议:“不知他在哪里住,忍晦气放他去罢。不时,做出人命来,明日怎地分说?”便对俞良道:“解元,你在哪里住?”俞良道:“我住在贡院桥孙婆客店里。我是西川成都府有名的秀才,因科举来此间。若我回去,路上颠在河里水里,明日都放不 过你们。”众人道:“若真个死了时下好。”只得忍晦气,着两个人送他去,有个下落,省的惹官司。当下教两个酒保,搀扶他下楼。出门迤逦(yǐ缓慢)上路,却又天色晚了。两个人一路扶着,到得孙婆店前,那客店门却关了。酒保便把俞良放在门前,却去敲门。里面只道有甚客来,连忙开门。酒保见开了门,撒了手便走。俞良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只待要跌。

孙婆讨灯来一照,却是俞良。吃了一惊,没奈何,叫儿子孙小二扶他入房里去睡了。孙婆便骂道:“昨日在我家蒿恼(打扰;麻烦),白白里送了他两贯钱。说道:‘还乡去。’却用来将去买酒吃!”俞良只推醉,由她骂,不敢则声。正是:人无气势精神减,囊少金钱应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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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分两头。却说南宋高宗(赵构)天于传位孝宗,自为了太上皇,居于德寿宫。孝宗尽事亲之道,承颜顺志,惟恐有违。自朝贺问安,及良辰美景父子同游之外,太上皇在德寿宫闲暇,每同内侍官到西湖游玩。或有时恐惊扰百姓,微服潜行,以此为常。忽一日,上皇来到灵隐寺冷泉亭闲坐。怎见得冷泉亭好处,有张舆诗四句:

  朵朵峰峦拥翠华,倚云楼阁是僧家。

  凭栏尽日无人语,濯足寒泉数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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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正坐观泉,寺中住持僧献茶。有一行者,手托茶盘,高擎下跪。上皇龙目观看,见他相貌魁梧,且是执札恭谨。御音问道:“朕看你不像个行者模样,可实说是何等人?”那行者双行流泪,拜告道:“臣姓李名直,原任南剑府太守。得罪于监司,被诬赃罪,废为庶人,家贫无以糊口。本寺住持是臣母舅,权充行者,觅些粥食,以延微命。”上皇恻然不忍道:“待朕回官,当与皇帝言之。”是晚回宫,恰好孝宗天子差太监到德寿宫问安,上皇就将南剑太守李直分付去了,要皇帝复其原官。过了数日,上皇再到灵隐寺中,那行者依旧来送茶。上皇问道:“皇帝已复你的原官否?”那行者叩头奏道:“还未。”上皇面有愧容。次日,孝字天子恭请太上皇、皇太后,幸聚景园。上皇不言不笑,似有怨怒之意,孝宗奏道:“今日风景融和,愿得圣情开悦。”上皇嘿然不答,太后道:“孩儿好意招老夫妇游玩,没事不开心做什么?”上皇叹口气道:“‘树老招风,人老招贱。’朕今年老,说来的话,都没人作准了。”孝宗愕然,正不知为甚缘故,叩头请罪”上皇道:“朕前日曾替南剑府太守李直说个分上,竟不作准。昨日于寺中复见其人,令我羞愧不已。”孝宗道:“前奉圣训,次日即谕宰相。宰相说:“李直赃污狼藉,难以复用。’既承圣眷,此小事,明天便行。今日且开怀一醉。”上皇方才回嗔作喜,尽醉方休。第二日,孝宗再谕宰相,要起用李直。宰相依旧推辞,孝宗道:“此是太上皇主意。昨日发怒,朕无地缝可入。便是大逆谋反,也须放他。”遂尽复其原官。此事搁起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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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俞良在孙婆店借宿之夜,上皇忽得一梦,梦游西湖之上,见毫光万道之中,却有两条黑气冲天,竦然惊觉。至次早,宣个圆梦先生来,说其备细。先生奏道:“乃是有一贤人流落此地,游于西湖,口吐怨气冲天,故托梦于上皇,必主朝廷得一贤人。应在今日,不注吉凶。”上皇闻之大喜,赏了圆梦先生。遂入宫中,更换衣装,扮作文人秀才,带几个近侍官,都扮作斯丈模样,一同信步出城。行至丰乐楼前,正见两个着紫衫的,又在门前邀请。当下上皇与近侍官,一同入酒肆中。走上楼去。那一日楼上阁儿恰好都有人坐满,只有俞良夜来寻死的那阁儿关着。上皇便揭开帘儿,却待入去,只见酒保告:“解元,不可入去,这阁儿不顺溜!

今日主人家便要打醋炭了(驱邪)。待打过醋炭,却教客人吃酒。”上皇便问:“这阁儿如何不顺溜?”酒保告:“解元,说不可尽。夜来有个秀才,是西川成都府人,因赴试不第,流落在此。独自一个在这阁儿里,吃了五两银了酒食,吃的大醉。直至日晚,身边无银子还酒钱,便放无赖,寻死觅活,自割自吊。没奈何怕惹官司,只得又赔店里两个人送他归去。且是住的远,直到贡院桥孙婆客店里歇。因此不顺溜,主家要打醋炭了,方教客人吃酒。”上皇见说道:“不妨,我们是秀才,不惧此事。”遂乃一齐坐下。上皇抬头只见壁上茶盏来大小字写满,却是一只《鹊桥仙》词。读至后面写道:“锦里秀才俞良作”,龙颜暗喜,想道:“此人正是应梦贤士,这词中有怨望之言。”便问酒保:“此词是谁所作?”酒保告,“解元,此词便是那夜来撒赖秀才写的。”上皇听了,便问:“这秀才见在哪里住?”酒保道:“见在贡院桥孙婆客店里安歇。”上皇买些酒食吃了,算了酒钱,起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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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面吩咐内侍官,传一道旨意,着地方官去贡院桥孙婆店中,取锦里秀才俞良火速回奏。内侍传将出去,只说太上皇圣旨,要唤俞良,却不曾叙出缘由明白。地方官心下也只糊涂,当下奉旨飞马到贡院桥孙婆店前,左右的一索扣住孙婆。因走得气急,口中连唤“俞良,俞良!”孙婆只道被俞良所告(还以为俞良去官府告了她们),惊得面如土色。双膝跪下,只是磕头。差官道:“那婆子莫忙。官里要西川秀才俞良,他在你店中也不在?”孙婆方敢回言道:“告恩官,有却有个俞秀才在此安下,只是今日清早起身回家乡去了。家中儿子送去,兀自未回。临行之时,又写一首词在壁上。官人如不信,下马来看便见。”差官听说,入店中看时,见壁上真个有只词,墨迹尚然新鲜,词名也是《鹊桥仙》,道是:

  杏花红雨,梨花白雪,羞对短亭长路。

  东君也解数归程,遍地落花飞絮。

  胸中万卷,笔头千古,方信儒冠多误。

  青霄有路不须忙,便着辆草鞋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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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俞良隔夜醉了,由那孙婆骂了一夜。到得五更,孙婆怕他又不走,教儿子小二清早起来,押送他出门。俞良临去,就壁上写了这只词。孙小二送去,还没回来。差官见了此词,便教左右抄了,飞身上马。另将一匹空马,也教孙婆骑坐,一直望北赶去。路上正迎见孙小二。差官教放了孙婆,将孙小二扣住,问俞良安在。孙小二战战兢兢道:“俞秀才为盘缠缺少,踌蹰不进,见在北关门边汤团铺里坐。”当下就带孙小二做眼(去认那俞良),飞马赶到北关门下。只见俞良立在那灶边,手里拿着一碗汤团正吃哩,被使命叫一声:“俞良听圣旨。”吓得俞良大惊,连忙放下碗,走出门跪下。使者口宣上皇圣旨:“教俞良到德寿宫见驾。”俞良不知分晓,一时被众人簇拥上马,迤逦直到德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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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下马。且于侍班阁子内,听候传宣。地方官先在宫门外叩头复命:“俞良秀才取到了。”上皇传旨,教俞良借紫入内。俞良穿了紫衣软带,纱帽皂靴,到得金阶之下,拜舞起居已毕。上皇传旨,问俞良:“丰乐楼上所写《鹊桥仙》词,是卿所作?”俞良奏道:“是臣醉中之笔,不想惊动圣目。”上皇道:“卿有如此才,不远千里而来,应举不中,是主司(主考官)的过错。爱卿没有怨恨朝廷的心吗?”俞良奏道:“穷达皆天,臣岂敢怨!”上皇曰:“以卿之大才,岂不堪任一方之寄(可以去做一方之主)?朕今赐卿衣紫,说与皇帝,封卿大官,卿意若何?”俞良叩头拜谢曰:“臣有何德能,敢膺圣眷如此!”上皇曰:“卿当于朕前,或诗或词,可做一首,要胜过那酒店中壁上之作。”俞良奏乞题目。上皇曰:“便只指卿今日遭遇朕躬为题。”俞良领旨,左右便取过文房四宝,放在俞良面前。俞良一挥而就,做了一只词,名《过龙门令》:

  冒险过秦关,跋涉长江,崎岖万里到钱塘。

  举不成名归计拙,趁食街坊。

  命蹇苦难当,宝有词章,片言争敢动吾皇。

  敕赐紫袍归故里,衣锦还乡。

  上皇看了,龙颜大喜,对俞良道:“卿要衣锦还乡,朕当遂卿之志。”当下御笔亲书六句:

  锦里俞良,妙有词章。

  高才不遇,落魄堪伤。

  敕赐高官,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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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付内侍官,将这道旨意,送与皇帝,就引俞良去见驾。孝宗见了上皇圣旨,因数日前为南剑太守李直一事,险些儿触了太上皇之怒,今番怎敢迟慢?想俞良是锦里秀才,如今圣旨批赐衣锦还乡,若用他别处地方为官,又恐拂了太上的圣意。即刻批旨:“俞良可授成都府大守,加赐白金千两,以为路费。”次日,俞良紫袍金带,当殿谢恩已毕,又往德寿官,谢了上皇。将御赐银两备办鞍马仆从之类,又将百金酬谢孙婆。前呼后拥,荣归故里,不在话下。

  是日孝宗御驾来往德寿宫朝见上皇,谢其贤人之赐。上皇又对孝宗说过:传旨遍行天下,下次秀才应举,须要乡试得中,然后赴京殿试。今时(明朝)乡试之例,皆因此起,流传至今,永远为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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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年司马逢杨童,今日俞良际上皇。

  若使文章皆遇主,功名迟早又何妨。

引借寒窑赋一句话: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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