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糍粑的故事

庞国翔

我老家过中秋节是吃糍粑，就如过端午吃粽子一样。那是我们这些娃儿最快乐的节日，因为过中秋节能吃到很香很香的糍粑。

我们这里的糍粑由酒米蒸熟后打成。酒米就是糯米，是一种白色的米。因产量不高，早前每家每户都会种一些，主要用于过中秋节打糍粑。

我老家在江津、綦江、巴南三地交界处的太公山西麓。我们村子里，家家都有一个石碓窝，如一张木凳这么大。还有一根扁担般长、碗口粗的用于打糍粑的“糍粑棒”。将蒸熟的酒米饭倒入碓窝里，用糍粑棒往碓窝里猛摏，这糯米饭就变成既火和、又柔软、很细腻、富有粘性的乳白色的糍粑。扯上一小坨，放在热铁锅上一烙，就成一个圆圆的糍粑······那是我们儿童时所盼望的。

我们院子东头的汪嫂家，一年中的端午节、中秋节、春节等都要在房后小坝里端上好吃的敬菩萨。我们这些家庭一般只是春节才干这事。在中秋节这天中午时分，汪嫂家人用一个盘碟装上三五个糍粑，放到院房的小石凳上。点上一香一烛后，人就离开。好让天上的菩萨“吃”，半个时辰后又端回房中。

这汪嫂的男人在外当矿工，我们有点转角亲，我虽小，辈分比她大两辈。那时候缺吃少喝，生活困难。一个院子里如果哪一家打糍粑，全院都闻得到香味。糍粑对我们的诱惑力太大。

我七岁这年的中秋节，上午我在外面割草，因贪玩，到中午都没有割满一背筐。这年我们家没有种糯谷，所以没有酒米，我知道今年中秋节吃糍粑的事是没门了。这天中午，我背着草筐回家，看到东院汪嫂家后院石凳上的盘碟上面放着五块糍粑，我知道是汪嫂在敬菩萨了······

糍粑的香气很快就浸入我的心脾，我清口水长流。我见四下无人，抓起三块就躲进小草房。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很快我就将这三块糍粑吞到肚里。然后我装着很自然的样子回到家······

汪嫂家敬菩萨的五块糍粑只剩下两块，有三块真的被天上的菩萨吃了······这话很快传到全村。

我吃了三块糍粑后回家就喝了三大碗水。当天下午我的肚子被胀得圆滚圆滚的，痛得我在床上打滚。老汉叫来大队的赤脚医生。医生问我吃了些什么？我说只喝了五碗白开水。医生摇了摇头。

老汉终于明白我肚子被胀得溜圆的原因。老汉说：“你这鬼娃子，敬菩萨的糍粑你都敢吃呀，你真是胆大······

第二天上午，老汉带着我来到汪嫂家赔不是。汪嫂家门前挤满了一群小娃儿。我老汉连续说了多个“我家娃儿真丢人，真丢人呀”的话。汪嫂说：“你们不必这样客气。娃儿不懂事嘛。不过，这娃儿虽小，但比我辈分还高。他拿去吃了，我们就相当于敬了小祖先。他也算是胖菩萨哟······”

从此这“胖菩萨”三字，就陪着我走过后来的日子，全村人都叫我“胖菩萨”。其实，我长得并不胖，身体还有些单薄，但他们都这样叫我，成了我的小名和外号。就连家里的老汉和妈都这样叫我。也许他们是希望我能长胖，长得结实。

我参加工作后，曾调到另外两三个镇，最后调到县农业局。我离开了老家，没有人知道我“胖菩萨”的外号，也没有人这样叫我。这些年来，我很是怀念家乡，时常想起家乡的一些人一些事，包括一些有小名有外号的儿时朋友。

去年的国庆节和中秋节“两节”一起放假。我在县城的街上走着，突然一个50多岁的人在我背后喊了一声：“胖菩萨——”我猛然回头一看，原来正是我儿时的朋友狗娃。我也叫了一声“狗娃······”我们俩拥抱在一起。他是来城里接上学的小孙子回家过中秋节的。

这天，我作东在县城的一个馆子里搓了一顿，我俩有摆不完的儿时的龙门阵······

（作者系江津区文联主席、作协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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