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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她扮男装入宫做太监,想为全家伸冤,皇帝却一心想纳她为妃

故事:她扮男装入宫做太监,想为全家伸冤,皇帝却一心想纳她为妃

本故事已由作者:阿远同学,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欢总管收受贿赂,被皇帝当场抓住:银子不少啊,谁给的多?宋宜欢想:告诉他我是个女的,能否减刑?

1

宋宜欢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君凌正在批阅奏折,而等候的内阁大臣们,已跪了半个时辰。

她是掐着点来的。

“皇上,请用茶。”她尖着嗓子说话,寒冬腊月的天,大臣们身上的鸡皮疙瘩又多了几颗。

君凌闻言一顿,放下朱砂笔,端起茶盏,慢条斯理饮了一口。

“不错。”他说。

宋宜欢谄媚地笑:“多谢皇上夸奖,这样冷的天,热茶最能驱寒。”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大臣们。

君凌喝完半盏茶,方才抬头,目光扫过几位臣子,似是恍然:“哦,爱卿们还跪着?起来吧。”

几位大臣长松一口气,相互搀扶着老胳膊老腿起身,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朕说要重修皇陵,追封母妃为敦颐皇太后,入先帝陵寝的事情,你们觉得如何?”君凌笑吟吟地问,一双狭长的凤眼极是俊逸。

大臣们再不敢反对,纷纷作揖应好,称赞皇帝乃孝子所为,半个时辰前慷慨陈词、激烈反对的人好似不是他们一样。

“既是如此,你们跪安吧。”君凌微笑:“天冷路滑,小心慢走。”

大臣们谢恩告退,走路如筛糠。

宋宜欢尽职尽责,送他们出门。

一离开御书房,大臣们好似变了个人,瞬间腿不抖了,腰不弯了,精神抖擞,连胡须都要竖起来。

他们纷纷朝宋宜欢道谢:“多谢欢总管进言,我等感激不尽。”

宋宜欢摆手:“李大人客气了,咱家也没做什么。”

与此同时,她接过李大人递来的鼓鼓囊囊一大袋银子。

“诸位大人慢走。”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2

君凌冷不丁出声:“银子不少啊。”

宋宜欢下意识道:“嗨,也就那样。”

……等下。

她蓦然回首,看见皇帝对她笑得一派温和:“那是多少呢?”

宋宜欢麻溜跪下:“皇上饶命!”

君凌稳稳扶住她,仍是笑:“不要你的命,说说,谁给的多?”

宋宜欢谄媚微笑:“户部尚书兼内阁张大人给的多,上次给他儿子求情,给了五千两。”

君凌颔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完,他转身往承乾宫走,走了几步,没听见脚步声,便懒懒开口:“还不跟上,小心朕打断你的狗腿。”

宋宜欢面无表情撇了撇嘴,声音却尖细欢快:“是,是,谢主隆恩。”

承乾宫高大巍峨,居皇宫正中,肃正庄严,辉煌华丽。

宋宜欢回来的时候,她的徒弟小桌子小心翼翼走来:“师父,听说陛下今日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不打紧。”宋宜欢打了个哈欠,摇头:“你去伺候皇上沐浴吧。”

小桌子犯难,有些怕:“这……”

小椅子却站出来:“干爹,我去!”

宋宜欢一拂尘敲在他头上,恶狠狠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咱家不认你这干儿子,住口!”

小桌子帮腔:“就是就是,师父正当壮年,都被你叫老了。”

小椅子委委屈屈,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君凌的声音传来:“小欢子,还不快进来?”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在门口站好,不敢言语。

宋宜欢抬脚走进浴池。

先帝骄奢淫逸,在承乾宫修了个大池子,费尽人力引了温泉进宫,终能日日享受温泉浴,还时不时召宫妃进来,左拥右抱,鸳鸯戏水,好不快活。

君凌已除了外衫,靠在池边,白皙挺括的后背裸露在眼前,又用那懒懒的嗓音道:“今日力道重点。”

宋宜欢挽起袖子,蹲在池边,扔开拂尘,双手用力按捏起来。

君凌身心舒畅:“你收受贿赂,五千两银子,朕算你两文钱一次。什么时候扣完,什么时候就不用按了。”

宋宜欢欲哭无泪:“陛下万金之躯,岂能算两文钱?!”

“怎么?”君凌转过身来:“你敢抗旨?”

“不敢不敢。”宋宜欢摇头如拨浪鼓,声音清脆:“陛下英明神武,能为陛下捏肩是奴才的荣幸!”

话一出口,她和君凌都有些愣住。

她这才发现,一时情急,忘记尖着嗓子说话。

君凌眯着眼:“你这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他忽然伸手,一把握住宋宜欢的手,声音暧昧低柔:“你这手,倒比宫中妃嫔还要白嫩。”

宋宜欢呆立当场,片刻,落荒而逃。

身后响起皇帝爽朗开怀的笑声。

小太监们愈发肯定,欢总管真是有法子讨得陛下欢心,必得好好巴结才是。又有一些有经验的人想,欢总管与陛下……真是好情趣。

3

宋宜欢还不知道,她与皇帝的关系,早已被传得不可描述起来。

她一路小跑,出了承乾宫,穿过长廊,一屁股坐在御湖前的假山下。

天色已晚,夜凉如水,她打了个喷嚏,觉得有点冷。

一件披风适时落在肩头。

君冽声音阴柔:“哟,欢总管眉目含情,面带春色,想是十分受宠吧。”

宋宜欢默默拍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拉紧披风,点头:“差不多吧,刚洗过鸳鸳浴。”

“……”君冽被她噎住,一时不知道该吐槽鸳鸳,还是质疑她是个搓澡工。

宋宜欢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了,你还不走?”

君冽盯着她:“你还穿着我的披风。”

宋宜欢警惕地抱紧自己:“你已经送给我了。”

“……你穿着亲王的服制回承乾宫?”君冽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傻子宋宜欢用同样的眼神看他:“宫门已锁,二王爷还在宫里,传出去谁的罪名更大?”

两人微妙地对视片刻。

君冽叹了口气,认输:“好吧,我买了。”

他从荷包里摸出一千两银票。

宋宜欢在灯下辨认片刻,颔首收起,将披风还给他。

君冽用自己的银子买了自己的披风,要命的是这披风还是他主动给出去的,一时间心绪复杂,眼神阴沉。

宋宜欢习以为常,拍拍屁股上的草屑,转身离开。

月色下,她低柔轻缓的声音响起:“皇上已决定追封嘉太妃为敦颐皇太后,入先帝陵寝。”

君冽听着,表情若有所思。

4

次日早朝,宋宜欢宣读圣旨,公布了昨天张大人和李大人在书房跪了半个时辰仍然未能改变的结果。

朝臣们表情各异,但内阁诸位大臣都没有反应,他们也都各自沉默,眼观鼻鼻观心,幻想自己是个隐形人。

高大人身为太傅,乃是帝师,他廉洁不阿,觉得自己此刻有必要站出来。

“皇上。”他双手作揖,行礼下跪:“万万不可啊!”

宋宜欢看着他老胳膊老腿的,有些担心万一听到一声脆响,等下御医也要上朝了。

而且他语速很慢,宋宜欢又开始担心,等他讲完,御膳房送来的小点心都已经冷掉了。

那偷吃起来,味道也不妙了。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快。

但幸好,有人出列解围:“禀皇上,太傅所言极是啊!”

正要开始高谈阔论的高太傅:“……?”

他好像,还什么都没说吧。

那人接着道:“嘉太妃生前被先帝废弃,您继位后已复其位,本已违抗先帝意愿,怎可封为太后,再入先帝陵寝?”

偌大的金銮殿,瞬间寂静无声。

高太傅背脊僵硬,差点给他跪了。

天地良心,他纵然有几分身为帝师的骄傲,但也绝不敢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只差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不忠不孝,大逆不道,有违人伦了。

他的本意是,象征性阻挠几句,再推迟一下追封的时日,就差不多行了。

要命的是,这不知哪来的家伙开口就是一句“太傅所言极是”。

高太傅跪在地上,内心苍茫,一时间觉得这沉默无比漫长。

君凌缓缓抬起眼来。

他生得极好,一双狭长的凤眼扫过殿内众人,神情疏淡,看不出喜怒。

宋宜欢目光飘过龙案上的豌豆黄点心,吞了吞口水,严肃道:“何人开口?”

底下那人一抖,方才小声道:“微臣乃翰林院编修,王三……”

后面的宋宜欢没听清,她耐不住性子,懒散摆手:“王三口出狂言,大逆不道,殿前失仪。来人啊,拉去牢里,择日砍了。”

翰林院编修,七品的官,并无机会日日上朝,三个月不一定能来一次,这下倒好,一来就为国捐躯。

宋宜欢对他想不开的行为感到十分疑惑。

君凌漠然看着,从始至终也没发表过一次看法。

等到那王三被像死狗一样拖出去,他方才淡声道:“退朝。”

众人见宋宜欢如此嚣张跋扈,越俎代庖,皇帝竟然一一纵容,不由开始掂量,下次要送多少银子才能满足欢总管的胃口。

唯有可怜的高太傅,被人遗忘,许久才被搀扶起来,当天下午膝盖就肿得老高,请了好几天病假。

5

君凌知道后,眼皮也没抬,指了指桌上的核桃:“再剥些。”

宋宜欢屈辱地抓起一个核桃:“皇上,核桃吃多了发腻,还是吃些清淡的果子吧。”

君凌顿了顿,挑眉看了她一眼:“不错,那就定在清明迁坟吧。”

“……”饶是宋宜欢,也缓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嘉太妃追封太后、入帝陵一事。

话说……清明貌似是祭祖扫墓的吧,也是很重要的节日,君凌这样,莫不是曲线救国,想把先帝气活过来?

她默了默,正要开口拍马屁,忽见小桌子脚步匆匆地进来,低声在她耳边道:“师父,有宫女与人私通,被当场抓住了!”

宋宜欢手指一抖,捏在手里的绿豆糕就掉在了地上,暗红的地毯,浅绿色的糕点,看起来不是那么美妙。

她眯了眯眼,看向君凌。

君凌对上她的视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

宋宜欢指着桌上那盘绿豆糕:“这颜色不好,陛下别吃了。”

6

宋宜欢出了内殿,走到外头来查看这对胆大包天的野鸳鸯。

宫女叫蒲柳,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如筛糠。

至于那奸夫……

宋宜欢的目光缓缓落在比蒲柳筛糠筛得更厉害的小太监身上。

这也……可以?

“宫女与太监对食,相互勾结,秽乱宫闱,乃是大罪!”小桌子掷地有声。

宋宜欢默默掐了他一把。

小桌子面色扭曲片刻,委屈地看着她。

“陛下虽不理会这些小事,但后宫的女人,都是陛下的女人。”宋宜欢恨铁不成钢:“你再嚷嚷大点声,好叫所有人都知晓陛下头顶带绿?”

小桌子顿时投以钦佩的眼神:“师父英明!”

宋宜欢看着那两人,挥手:“都拉下去砍了。”

左右侍卫上前,刚走了两步,那太监就高声疾呼:“欢总管饶命!都是这贱婢勾引奴才的!”

宋宜欢不为所动,看了一眼内室的君凌。

碧玉珠帘内,年轻的帝王手持朱笔,勤勉地批阅奏折,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小桌子心生不屑:“此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心志坚定,怎会被她所惑?来人呀,给我……”

“都是这贱婢,她知晓奴才的哥哥在刑部大牢当差,想去见那奸夫一面,方才费尽心机接近蛊惑奴才的!”小太监嘴皮子极快,倒豆子一般把话吐了出来。

“什么奸夫?”小桌子问。

蒲柳死命扑过来,趁所有人不注意,一巴掌拍向小太监。

小太监脸上登时被划破,两三道口子渗出血丝来。

7

侍卫最终发挥作用,把蒲柳绑了起来。

在小太监的招供下,从蒲柳身上搜出了她身在牢里的奸夫的信物。

是一枚香囊。

香囊本是普通的,但宫女总是伺候各宫主子,不得把私人物品露在外面,就显得十分显眼。且香囊内部翻开,竟还绣着人名。

宋宜欢低头一看。

王三。

……不就是早朝时顶撞君凌的那个倒霉鬼七品翰林院编修?

“他口出狂言,没抄家已是皇上仁慈。”宋宜欢摇头:“你既这样痴情,就去大牢陪他吧。”

她顿了顿,又指着小太监:“他一并发落。”

侍卫们再次上前。

“且慢。”忽而,一道声线朗朗而来。

来人白袍绣蟒纹,芝兰玉树,温文尔雅,正是二王君冽。

“欢总管。”他姿态翩翩地抱拳,全然不复夜里偷偷与宋宜欢见面的狡诈嘴脸。

宋宜欢默默侧身,躲开这一礼,脸上浮起谄媚的笑容:“二王爷,奴才愧不敢当,您怎么来了?”

先帝少子,夺权之下更是只剩二王君冽,以及一些庸碌无为的闲散旁支王公贵族。

君冽掌管着刑部,兼任尚书,是君凌的心腹。

“皇兄邀本王来对弈。”君冽微笑。

君冽与宋宜欢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亮光。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人,又说:“此事或有隐情,欢总管若愿意,不如交给本王来处置?”

宋宜欢毫不客气:“那便有劳王爷了。”

君冽轻笑一声,他抬起手,拍了拍宋宜欢的头,抬脚往内殿走了。

被摸狗头的宋宜欢:“……”

小桌子对他师父的崇敬之情又深了几分。

不仅在皇上面前得宠,还能笼络二王爷的青睐,不愧是我师父!

8

深夜,皇宫的朱墙孤高寒冷,墙角杂草丛生,房顶明月高悬。

君冽仍穿着他的亲王服制,坐在墙头,看着鬼鬼祟祟在黑夜里穿行的宋宜欢,发出一声轻笑。

宋宜欢只觉头上一痛,抬起头来,就看到笑得欠揍的君冽,以及落在地上的小石子。

她气得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君冽人前是谦谦君子,人后却是窥伺天子的狡诈之人,若非有事相求,她也不敢和这种人打交道。

君冽在她复杂的眼神中翩然落地。

“本王早说过,会替你平反当年之事,却不是现在。”君冽眼神轻佻,仔细将她打量一番,冷笑:“你千方百计和翰林院王三搭上关系,派人蛊惑挑唆,让他以为在朝堂上进言能得到赏识,又安排宫女太监,假意捉奸,借此引出王三。真以为做得毫无痕迹?”

宋宜欢叹了口气。

她布置许久,也不过得到这个被人毫不费力就打破的局面。

她垂下眼,面无表情道:“不知王爷的承诺,多久实现?”

“你还怕本王会食言?”君冽似是不屑:“本王与皇帝并非一母同胞,当年是他母妃害你家破人亡,他为了名声,自然要维护嘉太妃的恶行,可本王却不会。”

宋宜欢心道,那谁知道呢?

似是看出她所想,君冽收敛了表情,两人僵持片刻。

“也罢。”他似乎妥协了,叹气道:“便帮你这次吧。”

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

“延年益寿的丹药,陛下不信这些。”他的声音阴柔和缓:“你便悄悄放在他每日饮食中,算是你的一片心意了。”

此等心意,你为何不亲自去尽?

宋宜欢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转身就走。

9

几天后,君冽进宫求见君凌。

君凌多年如一日地在批阅奏折。

他好似不知疲倦,总能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找出自己想要的内容,琐事万千,上至南河水患,下至诰命夫人生辰,一一记在脑中,从未出错。

不可否认,他是个好皇帝。

宋宜欢带着君冽进来,君凌头也不抬:“何事?”

君冽神情凝重。

宋宜欢便懂了,带着周围的宫人退下。

刚走了两步,君凌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宋宜欢只好站住,走到他身后,轻轻捏起他的肩背来。

她本是女子,骨节纤细修长,掌心柔软,力道适中,按捏起来比一般的小太监要舒服多了,是以君凌总是让她按摩,或是伺候沐浴搓背。

君凌闭着眼,鼻端闻到一股悠悠的香味。

不似熏香,倒像是兰香。

他来不及追寻这香味的来源,便听到底下君冽开口:“禀皇兄,王三为了活命,吐露了当年一桩秘事。臣弟追查之下,发现竟与已故嘉太妃有关。”

嘉太妃,君凌的生母,已追封敦颐太后,即将在清明迁入帝陵。

此事可大可小。

宋宜欢的手指猛地一顿,没注意用力过度,引得君凌肩膀一僵。

她自知失态,心跳如擂鼓,垂下头动也不敢动。

无论君凌如何和善,待她如何不同,到底他是天子,喜怒不形于色,城府计较敛藏于胸,深不可测。

君凌却什么也没说,单手指了指龙纹杯。

宋宜欢飞快调整表情,深吸一口气,手腕极稳地端起茶壶,行云流水般注入茶水。

“与母妃有何关联?”君凌这才慢悠悠地问。

君冽如实道来。

却原来,王三的父亲原是太医,当年嘉太妃在世的时候,王太医曾帮嘉太妃做过一桩秘事,并保证守口如瓶,却还来不及得到嘉太妃承诺的报酬,她就死了。

君凌神情淡漠:“什么秘事?”

君冽终于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宋宜欢。

宋宜欢微怔,很快回神:“小厨房炖着陛下爱喝的汤,奴才去瞧瞧。”

她说着,抬脚往门口走。

“小欢子是朕的心腹,不必避讳。”君凌却伸出手,忽然抓住她的衣角。

这个动作十分不端庄,往常沉稳内敛的君凌是决然做不出来的,宋宜欢不由得一怔。

底下的君冽似乎没发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闻言也不再避讳,直言道:“嘉太妃曾命王太医在另一个太医配的药中动了手脚,那个太医姓宋,当时主理淑贵妃的胎。正是宋太医将这碗药端给淑贵妃,才导致她小产,腹中八个月的皇子性命不保,一尸两命。”

后来的事情,君凌都知道了。

先帝震怒,宋太医祖上五代行医,却被先帝批了个庸医世家,宋家更是被抄,男的流放,女的贬为庶人。

淑贵妃原本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中宫皇后仅有一女,那时许多人都觉得,若淑贵妃生下皇子,必然会被立为太子。

宋宜欢紧紧捏着手里的拂尘,掌心冒出细密的汗水,黏腻胶着,却一动也不敢动。

君凌的手仍然抓在她的衣角上,直到君冽说完,他方才若无其事地松开手,眼神古井无波,似乎毫不意外,声线仍是平淡的:“王三把这件事说出来,是想威胁朕?”

若嘉太妃名声受损,自然朝中大臣便有了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君凌抗议,阻止嘉太妃追封太后,与先帝合葬的事情。

君冽摇头:“王三倒是不敢,他只求卖皇兄一个乖巧,说出这件事,也算他家中帮嘉太妃做过事,好保他一条命罢了。”

君凌轻笑了一声。

“杀了。”他轻描淡写。

宋宜欢指尖一抖,握在袖子里的瓷瓶滑腻温热,几乎抓不住。

10

月色皎洁,风声浅薄,宋宜欢坐在荒芜的冷宫门口。

君冽披星戴月而来。

他显是气极,脚下杂乱的石子被踢得哗哗作响,看着宋宜欢的眼神也极其不善。

“你没有在他的饮食里下药?”

宋宜欢语气淡淡:“没找到机会。”

她是太监总管,整日随侍皇帝左右,她要说没机会对饮食动手,显然极为滑稽。

君冽不怒反笑,眼里淬着寒意:“你以为他是个明君,会为了你父亲宋太医平反?可人心都是偏的,宋太医已死,宋家已亡,不过区区太医,怎能与他的母妃相提并论?”

他一字一句皆戳在宋宜欢心口,钝刀子割肉一般痛,她却哑口无言,无从辩驳。

“这是慢性的毒药,你怕什么。”君冽眼神轻蔑,嗤笑一声:“王太医身为神医的本领,你一分没学到,倒是这迂腐愚忠,你学了个十成十。”

月色下,他目光寒凉冷漠:“可你要知道,他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

宋宜欢浑身冰冷。

11

宋宜欢回到承乾宫的时候,气氛有些不对。

小桌子畏畏缩缩站在门口,小椅子退后半步,往常献殷勤比谁都快,今天却好似巴不得钻进地缝里消失。

她心中一沉,不动声色道:“这时辰你二人不去伺候皇上笔墨茶汤,竟在此躲懒,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

小椅子抖了抖,却不敢说话。

还是小桌子小声道:“师父您可算回来了,皇上今日没批折子,寻了您许久不见,发了好大一通火。您……您还是去瞧瞧吧。”

……这说的是君凌?

宋宜欢感觉微妙,正了正表情,抬脚进去。

光阴明暗错落,殿内无人伺候,只点了两盏灯,烛火摇曳,看起来颇有些压抑。

“皇上。”宋宜欢低头行礼。

君凌坐在矮塌上,侧脸线条棱角分明,嘴唇紧抿,透着一股子冷意。

刚走了一步,就听见君凌寒霜般的声音:“你去哪了?”

“……”宋宜欢硬着头皮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午后觉得身子不适,便随便走了走,怕把病气过给皇上,便不敢进来伺候。”

她这套说辞倒是勉强说得过去,君凌听着,没有说话。

宋宜欢暗自松了口气,又道:“皇上可要安置了?奴才让人进来铺床。”

君凌后宫中并无妃嫔,当年他封王时,许多人塞了年轻貌美的丫鬟进去,最终也是一片春心错付。也因此,朝中传言皇帝好男色,与欢总管关系暧昧的呼声才那么高。

烛火闪动中,君凌没有说话,忽然伸出手,按灭了蜡烛。

宋宜欢吓得惊呼一声:“皇上,您的手……”

“过来。”他沉声。

12

宋宜欢不是很适应突然暗下来的环境,但皇帝叫她,又不得不过去,便试探着抬脚。

刚走了两步,便被君凌整个拉过去,他的力道很大,拉得宋宜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而君凌只是拉着她坐下,彼此距离很近,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你喝酒了?”君凌忽然问。

宋宜欢疑惑:“奴才不曾喝酒。”说着,倾身在四周闻了闻,这才发现地上散落的酒壶,原是君凌自己喝了酒。

……这还恶人先告状的。

君凌没有说话,黑暗中,他们彼此沉默着。

“小欢子。”他忽然开口。

“奴才在……啊!”

君凌把她整个拉了过去,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吐息间有淡淡的桂花酒香气,吓得宋宜欢发出一声惊叫,这声音清越悠扬,浑然不似一个被净过身的太监能发出的声音。

幸而君凌没有过问,他只是抱着她,忽然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朕知道底下许多人在传,你是朕的禁脔,小欢子,你心中如何想的?”

宋宜欢大惊失色:“竟还有这种事?!奴才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君凌默了默,便不再逗她,却也没打算松手。

殿内安静下来。

月色黯淡,从窗隔上分割的龙纹散落下来,碎了一地的皎洁。

彼此呼吸起伏间,君凌忽然道:“朕追封嘉太妃这件事,你怎么看?”

宋宜欢不假思索道:“皇上宅心仁厚,纯孝至善,先帝与嘉太妃在天之灵必然欣慰。”

君凌轻笑了一声。

“母妃生前善妒,后来得了失心疯,被先帝废弃,说与她死生不复相见。母妃疯了之后,更是日日咒骂先帝,说下了地狱要去阎王那里告他负心,自然也是不想见父皇的。”他慢条斯理地挽起宋宜欢散在脑后的长发,眼神清淡:“你说,他们哪一个会欣慰呢?”

“……”宋宜欢还来不及阻止,就被迫知道了这等秘辛,顿感压力巨大。

“无论天上还是地狱,朕都要他们不得安宁。”君凌说着,忽然张开掌心,摊在宋宜欢手里:“你看。”

他本是养尊处优,日日只用笔管劳作的皇帝,掌心应该洁白无瑕,却是伤痕密布,错综复杂,甚至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凹陷,像是被人用粗大无比的针头扎的。

成年累月,旧伤新痕,触目惊心。

宋宜欢莫名心里一抽。

不用说,也知道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

底下的奴才,哪有这个胆子敢伤害他?

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本想出言宽慰,却忽然想到——今日是已故嘉太妃的忌日。

宋宜欢沉默良久,轻叹一声。

年轻的帝王已靠着她单薄的背,沉沉睡了过去。

13

君凌醒来的时候,宋宜欢正好端了水进来。

君凌双眼清明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宋宜欢被他看得发毛,干笑道:“陛下醒了,起来洗漱吧?”

“朕昨晚……”他沉吟,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宋宜欢却如蒙大赦,眉毛都飞扬起来:“陛下昨晚批阅奏折太累,小酌几杯便睡下了,想是乏了,今日不如去御花园里走走?”

君凌点头:“此事容后再说。”

他转而看向她:“朕会负责,你想要什么位份?”

“咚——”

“哗啦——”

水盆落下,溅起一裤腿湿润。

欢总管进宫数年,从未如此失态。

她面目扭曲:“陛下,奴才与您清清白白……奴才是太监……不必……”

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牙齿都被咬酸了。

幸好,小桌子来报,二王君冽来了,正在御书房等着。

君凌忽然一下笑出声来。

他鲜少有这样开怀的时候,笑起来如同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一池春水碧波荡漾,看得宫女眼神飘忽,看得清清白白的欢总管耳尖爆红。

14

君冽回禀了王三的事。

“昨日下了令,晚间便赐了毒酒,也算留他个全尸。”

君凌点头:“这等小事,你看着办便是。”

他顿了顿,又说:“清明不是个好日子,母妃追封的事暂且挪后。”

宋宜欢已经端上来的茶盘不仅微微一抖。

朱漆雕花鸟纹的红木茶盘,放着一叠点心,还有单独的一枚药丸。

这药丸行如深色玛瑙圆珠,色泽莹润,有幽幽丹药的香气。

君凌挑眉:“这是何物?”

底下的君冽看了一眼,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揍死宋宜欢。

他是给了她丹药,叫她日日下给皇帝,可却没叫她这样蠢,大咧咧地呈上来,摆在皇帝面前!

她这是深怕皇帝看不出端倪?

宋宜欢面不改色:“道一观进献的丹药,说能延年益寿,葆陛下康健。”

君凌皱眉:“朱砂丹丸岂能有此效用,不过是道士胡诌罢了。”

可要知道,先帝崇尚修道,晚年痴迷丹药,对此道颇为奉行,君凌此言,颇有否定先帝的意思。

君冽心中稍安,以为就此作罢。

宋宜欢也准备把东西撤下去。

哪知君凌长手一伸,径直将那丹药放入口中,甚至细细咀嚼。

半晌,他艰难咽下,皱眉:“罢了,下次别再拿来。”

宋宜欢行礼应是,默默端出一盏杏仁露。

这是她的手艺,味道与众不同,别处喝不到的。

皇帝虽总是克己复礼,却嗜好甜物。

他不说,宋宜欢也不问,只是发现他每每将杏仁露喝个精光之后,宋宜欢便三两天端上一盏,既不算无度,也不显得过分克制,算是他们主仆的默契。

君凌一口气喝完,擦了擦嘴,见君冽还在底下等着,也不说赏他一盏,只淡淡道:“当年宋太医之事,便交由你去办,为他平反吧。”

宋宜欢愣在当场。

君冽也是一怔,他顿了好一会,方才道:“可宋家,乃是先帝金口玉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君凌笑了一声:“父皇忙于修仙,一叶障目也是有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宋宜欢、君冽二人,连殿内伺候的其他宫人也被吓了一大跳,均低头袖手,假装不闻,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也罢。”君凌哂笑一声:“朕便拟旨,阐明当年之事吧。”

这便不仅要指出当年嘉太妃的罪过,甚至还要说出先帝识人不清,被谗言蛊惑了。

宋宜欢捏着自己的袍角,掌心淌出绵密潮湿的热汗,后背一阵热一阵凉,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喜悦。

“可是皇兄……”君冽仍有顾虑,但看了一眼宋宜欢,又对上皇帝冷淡的眼神,终究行礼领旨。

15

直到君冽告退离开,宋宜欢仍不能回神。

“你也觉得朕包庇嘉太妃,对忠良构陷之事不闻不问?”君凌突然出声。

宋宜欢终于忍不住,吓得膝盖一软,顿时跪下:“奴才不敢。”

君凌轻笑了一声。

“追封合葬能令他们不安,却也有面子上的体面。可将此事掀开,便是一桩丑闻,恐怕,父皇与母妃,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吧。”

他语气轻飘飘的,仍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宋宜欢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君凌对先帝与嘉太妃如此痛恨,为使他们泉下不安,竟连自己贤君的名声也可不顾。

转念她又回过神来。

此事可正可反。

群臣可以说君凌大逆不道,在先帝死后翻案,有违孝道。但也可以说,君凌深明大义,知错就改,不使忠臣蒙冤,乃是明君。

功过如何,自有后人评说。

只是当下,在君凌当政的时期,无人敢置喙。

想通了这一点,宋宜欢心下稍安,在君凌的示意下站起身来。

只是她身负血海深仇,家族蒙受巨大冤情,托了无数关系、钱财入宫,费心蛰伏数年才当上太监总管,甚至不惜冒着死罪,与君冽勾结。

她原本只想借着王三这件事,留下证据,将来有翻案的由头。

多年来她收受多方贿赂,赚的钱全部拿去收集证据,买通关系,全部在为之后的安排做铺垫,却不想今日……君凌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解决了?

宋宜欢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多年来的心思还未派得上用场,彻夜难眠的夙愿却就此达成,她非但不觉得轻松,反而无所依靠了起来。

她每日走神,不敢在君凌面前伺候,怕他看出端倪,只打发小桌子小椅子去近前伺候。她日常照旧打点皇帝起居,本想平静下来,也好梳理之后的规划,可有人不答应。

16

君冽眼神锐利如刀:“宋宜欢,你别以为能就此脱身。”

他敢与宋宜欢来往,又不怕她向皇帝告密,自然有两人相互来往的证据,若是一方翻脸,另一方便能拉着对方一起下水。

可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宋宜欢大事已了,只差宣读圣旨,起复宋家,心下也多少有些敷衍。

“我不是每日都往皇帝的饮食里都加了丹药吗?是你的药不见效,或是皇帝年轻力壮底子好,关我何事?”

她知道,君冽如此胆大包天,必然在皇帝身边不止她一个同谋,肯定还有其他的眼线。

果然,君冽闻言神情稍霁,哼了一声:“那便加大剂量。”

他又拿出一个小瓷瓶。

宋宜欢觉得,他特别像老太监堆里,兜售假药,欺骗太监们能一振雄风的老嬷嬷。

她暗自发笑,接过那瓶药,照例往君凌的饮食里做手脚。

17

一月后,宋家沉冤昭雪,得以起复。

宋宜欢在小厨房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默默抹了一把眼睛。

然后手一抖,把瓷瓶里的药粉撒了大半在碗沿外面。

君凌冷不丁出声:“好好一碗杏仁露,被你弄得如此邋遢。”

他说完,抬手就端起来,往嘴边送。

宋宜欢被吓了好大一跳,来不及思考,抬手就将那碗杏仁露打落。

清脆的破裂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宋宜欢缓缓、缓缓、缓缓地抬头。

对上君凌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这碗不干净了,奴才……”她声音发软,膝盖也发软,立刻就要跪下。

君凌伸手,稳稳扶住她。

“地上都是碎瓷片。”他皱眉。

……看来是没事?

宋宜欢松了口气,正要说再做一碗,忽听得君凌又道:“朕知道,这碗药不能单独饮用。”

宋宜欢刚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卡在嗓子眼里,憋得小脸煞白,连咳嗽都不敢,眼泪都要出来了。

“朕还知道,需得和另一样一起食用,方才无毒。”君凌浑然不觉自己说了多惊心动魄的话,淡淡一笑:“杏仁露与绿豆糕,或是人参鸡汤与透花糍,唯有龙井茶,虽能单独饮用,却要点龙涎香。”

“宋小神医,朕说的可对?”

宋宜欢膝盖一软,眼前一黑,吓得晕了过去。

18

君凌把人吓晕了不算,还亲自守在床前,等到宋宜欢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听见他在和小椅子说话:“欢总管的起居都是你在伺候?”

小椅子伶俐回答:“回禀皇上,干爹素来不喜人照料,一向都是他自己安排。”

宋宜欢有心想起来骂人,想叫小椅子不许叫自己干爹,刚睁开眼,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小椅子正拿了把匕首,直直朝君凌刺来!

这殿中竟也没留个人伺候!

她气急攻心,当下来不及思考,伸手猛拽住君凌,自己挡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宋宜欢只有一个念头。

……君冽安排的都是些什么蠢东西来当眼线?

这小椅子拿钝刀子扎人,伤口虽不深,可却实打实地痛,宋宜欢差点又要晕过去。

君凌单脚踹飞小椅子,一手捂住她的伤口,眉眼间俱是痛苦心疼:“朕的小欢子……你死得好惨。”

宋宜欢瞪着一双杏眼,严重怀疑他碰瓷。

19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宋宜欢自己咬牙包扎好了伤口,却不能出门。

守门的侍卫冷硬得像块石头:“陛下口谕,只有死人才能出去。”

“……”君凌这是要碰瓷到底了?

宋宜欢只觉牙疼,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看到一角明黄的袍子出现,君凌来了。

她默默缩回头,在门口规规矩矩地跪下。

君凌看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屏退左右侍从,连侍卫也走了个干净。

室内仅剩他们两人,彼此呼吸可闻。

宋宜欢跪得膝盖发痛,背脊冷汗直流,方才听到君凌开口:“起来吧。”

他的语气不似平常那般听不出喜怒,倒像是一声叹息。

宋宜欢战战兢兢地直起腰,正欲起身,忽听得君凌又道:“当年宋家声望极高,家世清明,枝繁叶茂,皇后本也属意你为我的皇子妃。”她扮男装入宫做太监,想为全家伸冤,皇帝却一心想纳她为妃

“咚!”宋宜欢被吓得又跪了下去。

这声音实打实的,听着都牙酸,君凌终是不忍,抬手扶了她起来。

宋宜欢一时不知该震惊他知晓自己的身份,还是胆颤他一直引而不发,甚至纵容自己胡来,又或者今日他便是来赐死自己的,再念及当年此事,她竟一无所知,一时百感交集,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君凌的手温暖干燥,驱走了她身上的寒冷,拉着她在他身侧坐下。

“你若愿意,”他抬手,拂去她脸侧凌乱的发丝,眉梢眼角俱是缱绻:“我的后宫仍是一片空虚。”

宋宜欢脸色苍白,唇齿发抖,嗫嚅半晌,终于忍不住问:“皇上……是何时知晓的?”

君凌毫不隐瞒:“自你进宫伊始。”

“那您为何……不揭穿?”

君凌微顿,笑了笑:“此等深仇大恨,想必你要亲自动手,方才解恨。只是君冽胡闹乱来,我虽只当他顽劣嬉闹,他却不该威胁你,动了不该有的念头,这才揭穿此事。”

他举手投足都是天子威仪,气度非凡,说起此事,如同谈论晚膳是粥还是面一般简单,像是看着无知孩童玩闹,由着他闹,到了危险边缘,再一个手指头将他打回原形。

宋宜欢浑身冰冷。

最后,君凌站起身来。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他起身,推门离去。

20

一天后,欢总管离世。

听说欢总管忠心耿耿,为救皇上而亡,无人不称颂叹息。

皇帝想赏赐他的家人,却发现他是个孤儿,最终只得厚葬,加个虚名封号罢了。

而二王君冽不知为何,身染重病,无法起身。皇帝关心兄弟,特免了他的职务,还派心腹送君冽到封地休养。

与此同时,朝臣们更关心的是刚刚被皇帝起复的宋家。

宋家多年不再行医,加之旁支甚多,有些人早些年便在朝为官,能力颇强,因此又被皇帝提拔了些入朝为官。

眼看宋家这棵枯木又逢春,恰逢宋家老夫人七十大寿,从前与宋家不再来往的家族又活动起来,一时门庭若市,来往车马摩肩接踵,宋家俨然成为帝都的新贵。

宋宜欢一早给祖母请安祝寿之后,悄悄背上行囊,天未亮就出发了。

她一身男装,假扮太监多年,行为举止大大咧咧,又有特制的束胸,倒是叫人看不出端倪。

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她轻装简行,行至哪处便在哪处歇下,不担心钱财用光,也不担心有人认出。

“做什么劳什子皇后妃嫔啊。”她伸了个懒腰,在马背上打了个哈欠:“劳神劳力,这样多自在。”

一路默默跟随的影卫原话传回皇宫。

君凌捏着笔管,默了默,又按了按眉心。

终是叹息,笑了笑:“她说的是。”(原标题:《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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